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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南洋[足本]-25

(七十八)

瑶瑶开一辆蓝色的本田吉普,我坐在她的旁边,她那种娴熟而干练的开车技
术让我惊叹。我侧身看她,时尚的衣着、非凡的气度以及那绰约的风姿,心想她
开这辆车的确挺适合她。

在我的印象中,她没有索然的絮叨,没有浮浅的说笑。她永远是那么娴静,
那么矜持,那么靓丽而富有朝气。可怎么会像我妈说的,她忒疯,男朋友有一大
堆?

‘嗯,车开的不错。’我不禁夸奖了她一句。

‘还凑乎吧。’她扭头向我一笑,脸颊上显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听说你在一间美国公司工作?’

‘对。’她点了点头,眼睛仍注视着前方。

‘还听说你是咱们这拨孩子中最有出息的。’

‘别听他们瞎说,我哪有人家英子那么厉害呀,留学美国,硕士毕业。’

‘她不是还在上学嘛,哪像你,听说在公司里还是个头儿吧。’

‘那管什么用?’瑶瑶的神情倏忽变得阴郁起来,又说:“我的事儿你不知
道吧?‘

‘不知道。’我回答,我想可能是她感情上的事儿。

瑶瑶没再说话,专心地开着车。这时,天上正飞飞扬扬的飘着雪花。我静静
地坐着,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飞雪,雪花扑在挡风玻璃上犹如绽开的一朵朵梅,
风迎面吹来,雪片忽上忽下地飘摇,是那样的缓慢、轻盈、曼妙。这洁白的雪,
总是能勾起我一些美丽的回忆,那是一些纯净往事的聚集,是一幅心灵深处无法
淡忘的素描,望着这纯净的色调,我的心情也变得不安起来。我知道,我这日渐
灰暗的心灵,已配不上这纯洁的颜色。

‘子昊,听说新加坡是从来不下雪的。’瑶瑶岔开了话题。

‘嗯。’我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声。

‘那你们都穿什么衣服?’

‘那儿啊,省衣服。一件衬衫穿365天。’

瑶瑶看了我一眼,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同时车子立刻歪了个弯,摇晃了
一下。她急忙把车扶正。

‘笑什么?’我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还是那么幽默。’瑶瑶忍住笑说道,我知道她过去很爱听我讲故事,她
总认为我要比别人深刻。

‘瑶瑶,这下雪天,你可要小心点。’坐在后座的我妈把头伸过来说道。

‘阿姨,您放心,没事儿的。’

‘还是小心点好。’我妈仍然关切的说道。

‘好勒,阿姨。’瑶瑶忍住了笑。双手握着方向盘,专心地看着路面。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这时,我的心,竟然有些疲惫和困顿,也许是经过了一
些人事的风吹雨淋,也沾染了一些沧桑之后的尘埃,使我望向未来的视线有些模
糊,看见的只是黯淡。

车子进了大院儿,瑶瑶先把我们送到我家门口,这时,雪下得更大了,整个
城市弥漫着纷飞的雪花,棉球样大小的雪花在风中恣意地舞动着,像脱缰的野马
一样的桀骜不逊,藉着风势蛮横地吹向窗玻璃,吹向每一幢建筑,每一棵树木…

瑶瑶很有礼貌的从车里出来,帮我妈打开了车门,扶我妈下车。

‘瑶瑶,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吧,我马上就做饭。’我妈从车上下来,客气地
对瑶瑶说道。

‘哦,不了,谢谢阿姨。’

‘我妈留你,你就别客气了。’我说。

‘那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吧,咱们院儿里的那家餐馆挺好的,再说,子昊
从国外回来,我也该表示表示吧。’瑶瑶说话很甜,透着一种成熟女人的温柔和
体贴。

‘那哪行啊,你把我们送回来就够麻烦你了,怎么还能叫你请客呢?’我妈
向来是个极认真的女人,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要不这样吧,妈,瑶瑶请客,我来出钱。要不,有点却之不恭吧。’我说
完,看了一眼瑶瑶,发现她正手悟在嘴唇上直乐。

‘不不,要不你们俩去吧,况且家里还有中午的剩饭,等到明天就坏了。’
我妈一脸的固执和严谨。

‘哎哟,阿姨,现在谁还吃剩饭呀,您就跟我们一起去吧。’瑶瑶说着走上
去就要搀我妈的胳膊。

‘谢谢你,瑶瑶,你们快去吧,昊儿,吃了饭早点回来。’我妈说完就掏出
钥匙去开家门。我了解我妈,她决定了的事,谁也说服不了的。

‘瑶瑶,我们走吧。’我拉开车门上了车。

‘再见,阿姨!’瑶瑶向我妈挥手告别。

我跟瑶瑶又上了汽车,向餐馆开去。

我跟瑶瑶不但是儿时的玩伴儿,而且还是大学时的同学。虽然我们不在同一
个系里,但在同一所校园里让我们经常有机会碰面。她是一个懂事而且乖巧的女
孩,美丽但不娇情,柔弱却很坚强。在上大学的几年里,我们有时结伴回家。

记得有一个周末,电闪雷鸣,大雨磅礴。下课后,她就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理好书包的我缓缓而行正为如何回家发愁。突然间我看见正站在大厅门口的
瑶瑶,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原来她早早出去是去向同学借伞,正在等着我呢!

在雨中,豆大般的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她一只手撑着伞,
一只手挽着我的胳膊,身子紧紧地依偎着我,雨伞也总是向着我这面倾斜。当震
耳欲聋的雷声响过之后,她的身体也总会微微地颤抖。回家后,为了此事我曾辗
转难眠。

大学毕业之后的一天,你突然来找我,说:她想要辞职到深圳去工作,办好
手续就走。我虽然有些茫然,但始终没有放在心上,也许当时我正和英子处于热
恋。一星期后她要走了,我也没有到机场去送她,只是心中有些郁闷,那天早早
地上班去了。在办公室里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走了,让我好好地照顾自己,
她会给我写信的。

几封书信的往来,她含蓄地表达出喜欢我的意思,但是我的情感当时是那样
的纯净,似乎除了英子对任何人都不曾有非分之想,除了问候她的工作和生活之
外,总是把自己封闭的严严实实。渐渐地,渐渐地,音信全无了。……

我跟着瑶瑶进了餐馆,似乎这里的老板和服务员都认识瑶瑶,每个人都必恭
必敬地跟她打招呼。

‘老板,给个单间。’瑶瑶手臂一挥,头发往后一扬,举手投足之间,显出
一种老练,傲然和飘逸的风韵。

‘是,瑶瑶,您上《丝路花雨》。’那个被称作老板的男子忙跑过来带路。

‘什么《丝路花雨》,我要《水泊梁山》。’瑶瑶站住了,一脸的霸气。

‘好好,那就《水泊梁山》。’老板急忙奉承地上前为我们开门。

进了《水泊梁山》,屋里热烘烘的,我们都脱了外衣,服务员接过去挂在了
衣架上。只见瑶瑶穿一件灰色的紧身薄毛衣,明显地显现出她那玲珑浮凸的娇美
身材。

坐下之后,服务员递上菜单。瑶瑶把菜单往旁边一撂,看也不看,随口说出
一大串的菜名,还有火锅,最后说道:“拿俩小二!‘

‘小二’是北京人对小瓶二锅头的简称。

‘瑶瑶,你怎么对人家那么凶?’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抽。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郁闷没地方发吧。’瑶瑶的脸上掠过一丝羞涩。

‘你还有郁闷?我看你挺潇洒的。’我说。

‘子昊,我给你说吧,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感情上受了点刺激?’我想起我妈说过的话。

瑶瑶动作优雅地啜着杯子里的酒。没有说话。在很柔很淡的灯光里,我能看
出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有点忧郁,有点漫不经心,似乎与周围的喧嚣极不协
调,却又给人一种很沉静的感觉。

我们坐在火锅边,瑶瑶的目光凝在跳动的火苗上,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
项链,精致而优雅地款式挺适合她的性格。我看着沉默的瑶瑶,伤感地想。

‘子昊,我真的想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人不受伤?究竟
是我学不会爱的技艺,还是爱的本质就是一种伤痛?或者,只是因为我已经太脆
弱,以致于不能承受爱最后的结果?’瑶瑶又喝了一口小二,仰起头对着我说。

‘瑶瑶,其实这爱情就像是这火焰,既能烧出味鲜醇香的美食,又会把人灼
伤。’我说着从锅里夹出一块涮好的肥牛放进嘴里。

‘我已经不敢真正的去触碰爱情了,也许我会躲的远远的。也许我会拒绝别
人的爱,因为我发现自己的以前就像梦一样,什么都变得不真实,背叛似乎也成
了一种习惯。习惯中又有太多的迷惘和困惑。所以我选择就这样的生活着,堕落
着。’瑶瑶边说也伸出筷子往碗里夹了些东西。

在碗里搅呼了几下,接着说:“这几年,我总是流连在那些暧昧的酒吧,可
是我知道在酒滑落口中的那一刻,滋味真的是不一样,夜里难以入睡,心的伤口
不容易痊愈,在混混噩噩之间我飘荡着,似乎灵魂已经不属于我,随着伤口在死
亡,在消失。‘

‘有那么严重嘛?瑶瑶,我这人心软,你这么痛苦,我可能都吃不下了。’
我嘴里边嚼着东西边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

‘你爱吃不吃,我可不把你当外人,瑶瑶我也不是上大学时候的瑶瑶了。羞
涩的时代的过去了,我也不在装着那么纯情了?’瑶瑶又喝了一口酒。

‘嘿,瑶瑶,你知道吗,你喝酒的姿势很美,笑的时候更美,像一朵刚绽放
的鲜花。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不过略带了点不太真实的成份。’我岔开话题,
我担心我会酒后乱性。

瑶瑶‘嘿嘿’笑了。她睁大着眼睛带着玩味的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说:

‘你可以让我陪你去逛街,看电影,看外面的风景吗?我也带着你去酒吧炫
耀炫耀。’

‘不行。’我一口回绝她。我想这是在北京,不是在国外。

‘那么,聊聊天,说会儿话,总可以吧?’她笑得有点狡黠。

她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了。眼睛一下子望着窗外,又收回来看着我。像是在
我的脸上寻找着痕迹一般。她的眼神变得很温柔,也许柔和的灯光在作祟吧!我
感到脸稍微有点发烫。我好像不太习惯她那专注的眼神,那样会让我沉沦陷下去
的。瞬间,像似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你的眼神中为何会有落寂的颜色?’她忽然冒出一句。

让我完全招不住架。我只能以笑带过,来掩饰我的窘容。

生命中曾经的纯真不会老,她会在某一天,猝不及防地以年轻的面孔出现于
你的面前,你的记忆。

她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你过去的岁月中存留的某一点遗憾。这遗憾搓磨着你
的心,让你有了一种让往事重新来过的渴望。

一桌的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好几瓶,瑶瑶又叫了几瓶小二。索性我们都
拿着酒瓶往嘴里灌了起来。

我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的手心竟紧张得有汗沁出。这之前,我也
算是在情海沉浮多年的人了,在我看来,男女之间,无非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暗
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在情场上也是行得通的。只是如今世道变化
太快,女人一个个都蜕变成精了,如果你不小心问她都爱过谁,她反而会反问你
:我是妖精我爱谁?

其实,瑶瑶并不能喝酒,我看她已经醉意朦胧了。但是她还是坚持要由她付
帐。她从包里拿出几张100元的人民币,交给了服务员,口齿不怎么利索的说
道:“不用找了。‘

瑶瑶扶着我从餐馆里走出来,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地上已经被大雪覆盖住
了,厚厚的雪面上光洁如缎,上面泛着淡淡的水波纹,踏上去吱吱直响。空中却
见寒风夹着雪恣意地叫嚷着、闹着,像任性的孩子。雪花不时地钻进我们的脖子
里,衣袋里,一会儿工夫,满头满身都是雪,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雪人。路旁的树
木已被雪尘封了,枝叉上辍满了雪。和远处的雪松相映成趣,真是应了那一句古
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你的车怎么办?’我以为她会去开车的,但她却手挽在我的胳膊上,在雪
地里摇晃着漫起步来。

‘就搁那儿吧,丢不了。’她的身子几乎全靠在了我的身上。而且还调皮的
撩起腿拨弄脚下的积雪。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院儿里堆雪人吗?’

‘记得。’我说,其实我只是记得英子的模样,对瑶瑶似乎印象不深了。

‘那时候就觉得你高大挺拔,眼睛很亮,亮得我不敢正视你一眼。’

‘瞎说了吧?我哪有那么高啊?’

‘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你说那时候多天真,多幼稚!’

是啊!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带给我的又岂止是惊喜呢?它彷彿是从我的
记忆深处飘过来的。不必说那堆雪人的童年,不必说那煮酒夜话的少年,不必说
那伴着雪花飞过来的祝福,更不必说那雪夜的第一次牵手和等待,这一幕幕,就
如同记忆里绵延不断的雪景,清香依旧,纯净依旧。

我想,雪,无论是今天,昨天,或者未来,都是冬天里最亮丽的风景。

我侧过头看她,她的侧影是那样完美。有棱有角的脸型,微蹙的浓眉,深邃
的眼,加上她惯有的娴雅,让人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沉醉。

‘有能力的男人就像这酒愈久愈香醇,而女人则像面包一样有赏味期限,青
春是女人的天敌啊。’遥瑶突然感慨的说道,不知道是对我的赞美,还是对无情
岁月流逝的哀叹。

就在这时,我们没注意被雪地里的什么东西绊倒了。一起倒在了雪里。瑶瑶
压在我的身上,不知是她醉意迟钝还是有意不想起来,我们就这样对视着,静静
地。那是一段奇异的时间,带着暧昧的气息和安慰。

虽然没有语言,但我却能清晰感觉到,我们的灵魂里,有太多相似的东西。

‘瑶瑶,快起来,我送你回家,这雪地里太冷。’我把她推开,我发现她在
颤抖。

我不等她如何回答,我从地上爬起来,我抓住她的两只手,然后,我蹲下,
把她拉在我的背上。我背起她向她家跑去。

我从她的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门。进了屋,立即感到屋里暖融融的。

‘谢谢你,子昊。’瑶瑶一边脱着外衣,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我。

‘你没醉?你假装?’

‘我不假装你会背我吗?’

‘好啊,你。’我说着就要上去抓她。这时她却顺势张开了双臂,扑在我的
怀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主动的,尽管我知道我也想要。但我控制着,我毕竟有英
子,而且就快要结婚了。我搂住她,看见她那精致的脸。她含情脉脉的眼眸间,
写满了一个女子所有的温柔。默默地望着她好一阵。然后,我的心底浮出一种针
刺的疼痛。我使劲的将她拥在怀中。忍不住吻她……

‘子昊,请别怪我!我真的对你很动心。’

‘别诱惑我,我可是个男人。’

‘我就是要诱惑你,让你是个男人。’

当她突然火山爆发式的亲吻我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一切都白费了。因为对于
两个相互暧昧的人,这应该不算罪过吧!我们只是享受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的
快乐。像安琪说的,‘我们是和所爱的人做一种灵魂和身体的交流罢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我们没有明天。’

她太忧郁了,但这是神圣的忧郁。雪一样洁白,水一样清明,雾一样飘逸,
梦一样淳美。长歌短句不足以道其幽渺,浓墨重彩不足以绘其隽永。

这种忧郁之美,只是一种高贵的生命情感的升华。

生命的光华该是洒有一路欢歌笑语的无期之旅。然而,少了忧郁的点缀岂不
是缺少些韵味,缺少些灵性吗?

‘真的想我?’我轻柔地问她。

‘嗯!’她默默地点着头。哭了。

我亲吻着她的双唇。那么陶醉地亲吻着,那么狂热地亲吻着。我的心底涌动
那种原始的冲动。我很流畅地解开了她的衣服,脱去了她的内衣。她也熟练解开
了我的腰带。我抚摩着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乳房,我的吻遍布她每一寸肌肤,耳
旁响着她令人悸动的呻吟声。

这是天真的无邪,还是天性的淫荡?

‘子昊,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娶媳妇吗?’瑶瑶突然看着我问着。

‘你是伴娘。’我说。

‘那次,你跟英子做那个,我全看见了。’

‘啊?’

‘那时候我就想来着。’

‘你这个小色鬼。’

‘所以我一定要了这个愿,圆这个梦。’

‘好,我们就圆了我们这个梦。’

‘子昊。’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李军分手吗?’

‘不知道。’我摇着头。

瑶瑶低着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急切地问。

‘因为,因为……因为他夜里做梦经常喊着英子的名字’

‘哦!’我一阵茫然。泪水突然决堤,一股碱碱的、热热的东西直涌到了嘴
里。我突然觉得孤独和无助,我使劲拥吻着瑶瑶。


(七十九)

窗外大雪纷飞,屋里灯影摇曳。不知道瑶瑶伏在我肩头呆了多久,墙上的时
钟滴答滴答的走着,这是个宁静的雪夜。也许她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许久我才清醒过来,看着安然睡在我怀里的瑶瑶,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愧疚和
爱怜。我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她的手却紧紧抓住我一根手指,脸上留
着泪痕。

我深情地凝视着她,乌黑的秀发,清秀的脸庞,生动微耸的鼻翼,鲜艳性感
的嘴唇,在灯光的掩映下是那么楚楚动人。可是在这娇媚的外表下却散发着一种
冷峻阴郁的气息,让人不禁心疼。或许太美丽优秀的女孩,才会如此孤独吧。

我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她张开了眼,一跃而起,像一只敏捷的兔
子,双手圈住我的脖子,又将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随着她絮絮细语,我彷彿走
进她这几年的坎坷往事。

因为我,她毅然离开了北京,去了深圳。她强忍心中的苦涩,一心扑在工作
上。后来由于她的美貌和出色的工作表现,被她的经理吸引,最终她经受不住鲜
花绅士翩翩的进攻。

在一次公司的舞会上,‘我发现他真的是高大挺拔,眼睛很亮,亮得我不敢
正视。就像你在我心中的印象。他言辞幽默,而且举止得体,托着我的手步下了
舞池。想不到他的舞步那么娴熟那么轻盈,我很久没碰到如此默契的舞伴了。

于是我们开始了那段恋情。‘

当她静下心来,想好好的生活,有了一份工作,能够和他温暖地相守,从此
庭院恬淡,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但是这一切,竟是幻梦一场。

一天,当她在公司里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神采飞扬地与他去共享温馨
的烛光晚餐时,一个年轻的少妇带着一个孩子跪在她的面前,央求她为了那个孩
子放了她的丈夫。

后来两人分手,瑶瑶又返回了北京。她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考上了MBA,
又进了外企。一次同学们在酒吧聚会,碰上了李军。

当时,李军刚从新加坡回去,情绪低落,意志消沉。念在昔日的玩伴儿,瑶
瑶跟李军走在了一起。

‘其实我和李军的相处很简单,然而我却有着太多的期待,或者准确的说是
奢望吧。毕竟我再也不是二十岁的人了,明白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瑶瑶叹
息。

‘但是我却不能确定他是否也和我一样?尽管我和他都知道我们成功的概率
只有那么千万分之一,可是我并不想放弃。于是我不得不承认,人的本性都是越
不容易得到越想得到!’

‘李军没有向你提起我?’我问。

‘没有,他好像很不愿意提你,我也不好追问。’

‘一开始我并在意这段感情,后来,却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在乎!忽然想到
了,如果分开了我会怎么样?想到自杀!不为别的,因为再也爱不起了,以前的
那段感情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爱!朋友都说我变了,变的安静,变的灰色!我
不想变的,我想回到过去的我,但我试过了,回不去了!’

‘一个有了故事的人怎可能回到那单纯的年代!自己以后怎么办?会怎样?

自己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想,是我作错了什么吗?让他如此冷落!是我不够
优秀吗?我一直在努力更优秀!是我太麻烦吗?那么好吧,以后我不再和他说话
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就够了!是我不够懂事吗?印象中他说什么我都答应的!是
我太乖了才让他觉得无聊的吗?对不起,对他我无法不乖。是我要求太多吗?我
对他说,你可以和我说,我可以不要求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后来我才发现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而是英子。我失望了。’

‘有时,我曾想过,是不是我们四个人可以在一起谈谈,你把英子给他,英
子把你给我。后来一想这样不是太荒唐了。爱情难道是一场交易吗?

我颓然无语。

‘其实在我们分手后的这段时间,我一个人过日子,也已成为习惯了,有没
有人陪不是很重要,大部分时间也都过的很充实、很悠闲很自在,心灵可以自由
驰骋,日子到也很是惬意,没感觉到少了些什么似的。只是,看见周围的单身好
友越来越少,而年龄越来越大。这方面的压力比较大,有时就很难抵挡如潮般的
孤独。’

‘听说你现在男朋友很多?’我说。

瑶瑶‘噗哧’一声尴尬地笑了。说:“那也叫男朋友啊?‘

‘怎么,你也会堕落?’

‘是啊,麻木了,一个人捧着一杯苦咖啡看着朋友的爱情故事,很希望自己
也能有双睿智的眼睛可以默默交流。当一个人在都市的车流中茫然失措时,多么
希望也能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靠靠。’

瑶瑶说到这里,只见她眼里含着泪水,不住的流转,我在她失神时低头又吻
了她。下一刻,她藏进我的怀中,用只有我贴在她的脸上才听到的声音呢喃:

‘我爱你,从你不知道的那一刻开始,但没有结束。’

我低头,温柔地问她:“你在叨念什么呢?‘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傻丫头。’我奚落了她一句。

我又一次把她拥在怀里,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也许是一种沉溺。

‘是啊,这场暗恋将注定让我在矛盾中煎熬,将注定让我失去自己,将注定
将我钉死在回忆里。假如我不曾爱你,我不会失去自己……’

‘有的时候,你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安慰。但是,你能给得起的,也就这么
多。我知道人们对我风言风语。Idon“tcare!’

‘我觉得你不应该自暴自弃,你的条件的确很优秀。’我鼓励她。

‘我知道让你面对我,你不会轻易的说爱。但我却多么希望能亲眼看到你说
道:我爱你!可这三个字代表着多么深重的承诺。我能承受得了吗?不能,你也
不能。所以我们都不需要对对方说。你是如何想,我不知道,但我是如何想,我
希望你知道,我不会说海誓山盟海枯石烂,我只会说:下辈子做你的女人……’

‘我想要的就这么多,可以吗?’瑶瑶用眼光问我:“其实这也是长久以来
的心愿。如果,真的得不到你这个人,那么,得到过这样一个夜晚,已经足够。

我想在你结婚之前要一个身上流淌着我和你的血液的孩子,然后我们就离开,
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那个柔软的小生命,会长有酷似你
的容颜,叫我妈妈。只要如此,亦可满足。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瑶瑶那迷离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她从我的怀里离开,仰卧在床上,她伸出
那细嫩而白皙的手臂拉我。

我倏然感到这雪夜是这么沉静,黑色的夜空,很深。我承认我对她的欲望,
我震撼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美丽,我知道我的眼眶里在闪烁,没有了言语。我仿
佛要用尽身上最后的一丝力量。才能被摇醒。

就在我挪动身体的那一刻,我的手机像天际的一声惊雷,响彻在这静谧的雪
夜里。

我只好下床,从我的外衣里掏出我的手机。

‘喂?’

‘昊儿,你在哪儿啊?’

‘妈,干嘛?有事儿吗?’

‘英子来了,就在家呢,你快回来!’

‘哦。’我挂上了电话。

‘英子来我家了,我妈叫我回去。’我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瑶瑶说道。

她彷彿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去吧!‘她的泪
又下来了,泪眼婆娑地望住我。充满着失落和伤感。

我必须在这雪夜中回去,心又觉得有点不安。于是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

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伴着脚下发着的吱吱丫丫的
声响,一路蹒跚地走回家。路边停靠的车辆全然已被雪埋起来,假若你不注意,
根本就不会发现是辆汽车,只以为是积雪被堆积在路边。当我到了我家的门口,
看到屋前停着一辆奥迪。

我推门进屋,只见英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外衣也没脱,长长的围巾从脖子
上垂下来,满脸的怒气。李军也来了,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抽烟。

‘你去哪儿了?’英子一看到我劈头就问。

‘瑶瑶请吃饭。’我搓着自己冰冷的手。

‘那阿姨怎么没去?’

‘哦,是我不去的。’我妈急忙说道。

‘吃饭也不能吃这么长时间吧?’

‘吃过饭聊了会儿天。’

‘喝酒了吧,一股的臭酒味儿。’英子说着直拿起围巾往鼻子上堵。

我没再说话,停顿了一会儿,我说:“你来怎么也不预先说一声。‘

‘这两天我在医院看我爸,没顾过来来看看阿姨,今天晚上我妈去了,说我
不懂事,所以我就叫李军送我来了。这可好,你竟然约会去了。’

‘谁约会去了?’我反驳了一句。

‘这不是约会是什么?都几点了,孤男寡女,谁知道你们做什么了?’

‘哎,你瞧你说哪儿去了?’

‘英子,他们也就是吃吃饭,聊聊天,还能做什么呀?’我妈也帮我说话。

‘阿姨,对不起,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再说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就别走了。’

‘是啊,我本来睡衣都带了,但我不想住这儿了。’英子说着就从沙发上站
了起来,把垂挂在胸前的围巾往脖子上绕。

‘别介啊,既然来了,就住下吧。’我妈上前拉英子的手。

‘不,我还是回去吧,再说,我明天还要去医院。’

‘子昊,你也说说,让英子别走了。’我妈看到英子那坚决的样子,对我说
道。

‘妈,她跟您一样,说也没用,走就走吧。’我也了解英子,从小养成的任
性脾气。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正要往外走的英子立刻停下来,扭头盯着我。

我望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你这家伙回来也不说一声,是不是要把我忘了?’钟如萍在电话里责怪着
我,我使劲把电话压在耳朵上。

‘英子来了,我等会儿打给你。’我回答了她一句就挂上了电话。

‘谁呀?’英子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一种审视的神情。

‘你表姐。’

‘她找你干嘛?’

‘打个招呼呗。’我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

‘哼!李军,我们走。’英子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英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就钻了李军开的汽车,我看着他们消失在漫天的茫茫
大雪中。

回到屋里,我妈往沙发上一坐,满脸的忧虑和无奈。从她那焦虑的神情中,
我知道她又在为我操心。

‘子昊,你过来。’我妈严厉的声音。

我走过去,坐在我妈的旁边。

‘我说,昊儿,你知道你多大了吗?你还要我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

‘妈,您不用为我操心,我的事我会处理。’

‘你会处理?你跟瑶瑶一聊就聊到这个时候,你这叫什么事儿啊?别说英子
不高兴,我也会生气。’

‘这又怎么了?我跟瑶瑶是同学,聊的时间长了点,别人还有聊一宿呢?’

‘你还想和她聊一宿?’只见我妈把手在沙发扶手上狠狠一拍,说话的声音
特别大,几乎是吼了起来。她真的是生气了,我妈很少跟我发脾气。

我不再说话,我也知道我是理屈词穷。

‘子昊,你忘了,你开始跟英子好的时候,杜阿姨她是不同意的,英子也受
了不少委屈。现在你们能一直好到今天也不容易。今天我跟你杜阿姨也谈过了。

你们这次回来就把事给办了。杜阿姨跟办事处的人熟,找一天,你跟英子去
把证给领了,这样,大家也就都踏实了。‘

我仍然没用说话,低着头,我在我妈的面前永远是乖顺的。

‘不早了,去洗洗睡吧!’我妈从沙发上艰难地站了起来,进了她的屋。

我也回到了我的小屋,我倚靠在床上,望着窗外那雪花自由自在的飘落,心
却寂寥了。

外面的飞雪并没有因为天黑而停止,它们或许在黑暗中更能飘的自在,飘得
悠然。而我此刻的心却很不平静。好像有无数只眼睛在眼前晃动,不同的眼神,
不同的表情,瑶瑶的失落和伤感,英子的蛮横和凶狠,平儿的戏谑和怪嗔……

就在这样的雪夜,记忆的闸门渐渐打开,想童年的欢笑,叹光阴的流逝,世
事已褪去了年轻时涂抹的色彩,着上了一份苍凉。那酸,那痛,那苦,那伤,那
心……

我的脑子很乱,我毫无睡意,于是我走到桌子前,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快到凌晨二点了,我拨号上网,我不经意的登录上了MSN,我突然惊奇的
发现筱怡正在线上。

当我正在发楞时,传来了筱怡的信息:

‘还没有睡?就要到明天了。’

‘已经是明天了。’我回复。

‘这么晚了,不休息?’我追问着。

‘哦,晚上一直在休息,休息好了,就上来了。’

‘是么,怎么感觉像是工作一样?’我回应着。

‘是工作哦,陪你聊天就是我的工作。’后面缀着一个顽皮的笑脸。

对着电脑的屏幕,一瞬间有了一种感动。虽然,只不过是一句笑语,却在冰
冷的心中划过一种莫名的温暖。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睡觉?’突然筱怡传来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问话。

‘随你。’我随手敲下了这两个字。

彷彿片刻的迟疑之后,筱怡传过来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在北京。’

‘哦,那那里现在一定很冷吧?’

‘是啊,正下雪呢。’

‘那一定是很浪漫吧?’

我手放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敲动那几个字符。心中有一种苦涩。我在想,我
现在还谈什么浪漫,我几乎要崩溃了。

‘喂?你是不是在对着电脑发呆,你在想什么呢?’又传来筱怡的信息。

‘我好喜欢那种雪夜的清新和惬意。这使我想起以前你跟我说的神秀和尚的
那首偈语: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若尘埃。恐怕那雪就是
来“拂拭”自然和心灵的尘埃的吧!这“拂拭”的雪真的能给人洗礼吗?’

我还在思索这句话的含意的时候,筱怡又不停的输入着信息:

‘现在新加坡正在飘着雨,我什么也没有做,就坐在房间里,听着歌。等着
你。看你会不会在线,今天还真让我等到了,嘻嘻,你想听歌吗?我给你传一个
过去。我们一起听。’

‘筱怡,不用了,谢谢你。’我看她没再提那句偈语,便敲了这几个字。

‘那你写首诗吧,我喜欢看你写的诗。’

‘好吧,你等一下。’于是我去打开我的文件夹,Copy了几句,便贴了
上去:

流光易逝,情思难平。

想起山清水秀的故园,忆起冰清玉洁的伊人。

你,一袭白衣,玉树临风。

在波光粼粼的斜照里,在绚丽多彩的天空中。

与我的神采一起飞翔。

雪夜颤抖的梦,在多情里渴望。

你柔情似水的眼睛,震颤着我的魂灵。

梦中的伊人啊,在南洋的庭院里,你是否感应到了我生命的脉动?

何处,又是我回归的路?

是梦?是幻?是风?是云?

这一场雪,浸湿了我的梦,也浸湿了我所有的心思,在梦与醒里,飘摇在黑
夜与黎明的弦上。

在光与影中,重叠着我的希望!

我把我这几句随意写的文字传上去之后,我们又聊了会儿公司的工作情况,
她告诉我公司一切如常,项目也进展的顺利,要我安心休假。之后我们就都从M
SN上退出了。

从MSN退出之后,我又去查看我的电子邮件。

醒目的《南洋风》三个字使我砰然心动,我打开陈静的邮件:

邮件里一个字也没用,就在我彷徨中,我看到邮件下有一个附件。于是我滑
动鼠标,点击了附件,MediaPlayer弹了出来。里面是一首歌。很
快,那支歌伴着凄美的旋律弥漫开来: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是我无限的温柔每
次面对你的时候不敢看你的双眸在我温柔的笑容背后有多少泪水哀愁

不管时空怎么转变世界怎么改变你的爱总在我心间你是否明白我想超越这平
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漂泊无法停止我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着

拥抱着你,OH MY BABY你看到我在流泪是否爱你让我伤悲,让我心碎拥抱着
你,OH MY BABY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

这样的夜,让我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与人生对语,和着这首《执着》如泣
如诉震憾心灵的琴音,散发出忧郁的感伤。那灯,那影,那楼,那月,那风,那
夜,那人……

‘夜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或许就是这雪夜的寂寥吧!

似乎这飞雪消弭了喧躁与浮嚣,让黑夜沉静了下来。让自己的心魂走进这雪
夜中。


(八十)

清晨,一阵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我从被窝里伸出手臂拿起床边桌子上的电
话。

‘醒了吗?’我还没有回应,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呀?’我还处在似醒非醒的懵懂状态。

‘你大姐!’她这一声提高了八度的音调才把我从混乱的意识中拉了回来。

‘哦,平儿。’

‘我等了你一宿的电话,你是怎么回事儿?’

‘对不起,我给忘了,昨晚英子生气了,把我弄得头昏脑胀,凌晨三点才睡
觉,我哪还有心思给你打电话?’

‘我就知道你跟英子不会很安静地过日子的。你看是不是?’

‘你就别火上加油了,今天我得去给她认个错,商量商量哪天去把证领了。

也省得我妈老为我操心。‘

‘那你就等着受罪吧。’

‘没那么严重吧。哎,平儿,我这次在美国见到肖亚东了,我看,他人挺好
的,不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你呀,是太顺了。别看你玩女孩子总是得心应手,那是因为你条件优越和
运气好。但是其中的狡诈和丑陋你未必都知道?’

‘有什么狡诈和丑陋?我还真不知道。’

‘像你这样的男人,容易招女孩子的喜欢,但是也很容易被男孩子嫉妒。等
到你吃亏的时候,你恐怕哭都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行了,电话里不跟你多说了,见面再谈,下午我来接你。’

‘那……’钟如萍没等我说话就把电话挂了。我手里拿着电话,愣了三秒,
‘Shit!’我不禁低骂了一声口头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起身,想着平儿在电话里说的话,我直
摇头,女人啊,真弄不懂。

阳光穿过布帘轻柔的射了进来,地板上凌乱爬着的沙砾在光的擦拭下越发的
刺眼。飞扬了一天一夜的雪花,今天停止了。大雪静静地下了一夜,彷彿覆盖在
了我的心上,把所有的情感全浸湿了,分分明明看到英子那愠怒的面容,分分明
明感觉梦中瑶瑶将我抱紧,分分明明的一切还印在脑海里,睁开眼却感到都变得
模糊不清。

想起曾经的那个誓言:你是我未来的新娘。那个理智的约定,如今却被现实
击得粉碎;那个牵手时的约定,此刻只徒剩苍白和幼稚。

望着窗外,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天空上的云朵在自由地移动,鸟雀也在
自由的跃过空中,总以为人是最自由的生物,有手有脚有思想,却不知,人活着
最不自由。

一阵阵隐隐的痛袭上心来,逐渐地绞紧,我闭上眼,无力地把头靠上窗沿。

有人说:恋爱谈得愈长,结婚的可能性就愈低,所以有时候恋爱的长度与结
婚的可能性成反比。

或许是因为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日子久了,会结婚但不是为了爱情,而是
责任感的驱使。这时才慢慢的发现,当时的那一段感情其实不是不爱,只是时间
太久了,太长了,把爱情给磨掉了。

起了床,从小屋里出来,家里静悄悄的。妈不在,可能又去给我买早点了。

无力的关上了浴室的门。洗漱起来。

从浴室出来,又听见我的手机在响个不停。

‘干嘛呢?这么久不接电话?’李军在电话里抱怨着说。

‘洗脸呢,刚起床。’

‘昨晚没睡好吧?我是提醒你今晚的聚会,别忘了,望星楼。’

‘没忘,哎,李军,英子她怎么样?’

‘还行。’

‘什么还行?她后来还在生气吗?’

‘我说,哥们儿,这事儿她能不生气吗?这世界上要是说有可以不吃饭的女
人,兴许能有几个。但是不吃醋的女人,可一个也没有!’

‘新加坡的事儿你给英子说了?’

‘我要是说了,你还能这么呆着吗?“

‘那好,我说,李军,你还是跟英子保持点距离,我知道你还是……’

‘哎,哥们,这你就不对了,我是在履行我的工作,是雄哥交给我的任务,
我给人家打工,我就得听人家的。对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跟郭瑶瑶又粘糊
上了?’

‘什么叫粘糊上了?老同学见面吃吃饭,聊聊天有什么不对吗?’

‘行啊,这我管不着,不过我可在北京见到王丽了,你们的事儿我可全知道
了。好啊,哥们儿,我佩服你。不过,这锅里碗里总不能全给你一人吧。’

‘你要说什么?’

‘好了,再见,拜拜!’李军最后阴阳怪气的挂了电话,而我却陷入在云雾
之中。

‘昊儿,过来吃饭了。’我妈的喊声使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哎,来了。’我突然感到有些惶恐,精神恍惚的走向餐桌。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闷着吃饭,我不经意的抬头望了我妈一眼。发现她正在
盯着我看,没有任何端倪,直到她慈祥地向我微笑了一下,然后,习惯的用手拂
过我的头发。了解了做一个敏感的女人未必的明智,我移开了视线,继续吃我的
早点。

下午很早钟如萍就来到了我家,本来想中午睡个午觉的计划也落空了。我妈
不冷不热地接待了她,看得出,我妈很不愿意这些女人来找我。

‘阿姨,去年我们去新加坡,子昊接待了我们,现在子昊从国外回来了,我
也来看看,也顺便看看您呀。我这儿给您带了点东西。’钟如萍说着把几盒像是
美国参的礼品盒递给我妈。‘

‘来看看还带东西干嘛,快坐吧,我这儿子呀,对他顺眼的,他就忒热情,
他要是不顺眼的,理都不理人家。’我妈接过钟如萍手中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钟如萍脱了外衣,坐在沙发上,捋着滑在脸颊上的头发。

‘阿姨,您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您看子昊他,帅而有型,英俊潇洒,而且见
识广博,还善解人意,这样的男孩子不多啊!’

‘你就别夸他了,就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个人晃荡,还有什么好?’

‘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这样吗!对了,阿姨,呆会儿,我跟子昊出去谈点事
儿,是工作的事儿,您同意吗?’

‘怎么能不同意呢,况且你们谈工作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好,去吧。’

钟如萍是个善于公关的女人,她不仅有让人羡慕的容貌,而且聪明,智慧,
待人接物总是显得温柔而从容。她跟我妈聊了会儿天之后就边穿衣服边对我说:
‘我们走吧,子昊。’

‘妈,我走了,晚上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别忘了,今天去看看英子。’我妈最后叮嘱我。

‘知道了。’我答应着。

之后,我和钟如萍从我家出来,坐上她开的红色的丰田轿车。

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堆着很高的雪墙。路上有人行色匆匆,有人
步履悠闲。嘈杂的人声和车声交替冲击着我的耳膜。放眼望去,一座座高楼拔地
而起,机器仍在轰鸣。城市的天空越来越狭小,看不见飞鸟的痕迹。只有一群灰
色的鸽子,在密密麻麻的楼群间寂寞地盘旋,一圈又一圈。

‘冷吗?’钟如萍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不由分说地把手放在我手上,我没
有拒绝,其实我很想告诉她,真的很想她,我反过来握着她的手,柔柔的,白白
的,很细腻,很惬意……我很欣赏她宠爱的眼神,感觉她气味的包围,有些淡淡
的甜蜜。

她眼眸明澈而坚定,不同于初次相见的错愕和迷留。

我微笑,抬头。

平儿一个人住在天通苑,是一套两居室的出租商品房,离市区很远,房子的
租金比较便宜。她自己开车。我默默地看着窗外交叠的楼群,想着自己的心事。

‘北京的变化不小吧,你看这全变成房子了。’平儿侧脸望了我一眼说道。

‘哦。’我简短地敷衍,漫无目的地摇开车窗,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寒风带
来尘土的气味,似乎整座城市都在盖房子,高耸的吊车随处可见。

‘怎么?你不舒服?’

我慌乱地掩饰:“没有,有点冷。‘我急忙又关上车窗,幸好她专注于前方
的路面,没有察觉。这时,我的头皮被针刺似地胀痛起来,迅速传达到身体每一
根神经。

车子拐进环境优美的住宅区。

‘到了,就是这儿。’平儿歪着头微笑着说道。

‘嗯,环境还行。’我没看她。

我跟在钟如萍后面,进了她在天通苑的房子,房间的基色是淡淡的玫瑰色,
落地窗帘,精致的美式家具,闪着隐晦光芒的铜质把手。

‘我们到家了。’平儿走进卧室拉开窗帘,将一扇窗开直,让白色窗幔依然
垂着。家具上的防尘布和粉色床罩被她收进宽大的壁橱,她拍了拍从没用过的枕
头,说:“这是给你准备的。‘

她把回家路上买的大束百合仔细地插进精致的玻璃花瓶,灌了些水在瓶里,
又洒了些在花瓣上,那些百合顿时生机盎然地在转角梳妆台上绽放。她又到客厅
里拔掉了电话插头,拿了瓶矿泉水放在床头柜上。

我耐心地等着,看着她来来去去的忙碌并从口袋里掏出香烟。

我发现墙上有挂着的画,画家的山水很大气,花鸟充满生趣,题字更是笔力
遒劲,很值得品赏。我还发现有画还有摄影,写意又写实。我一幅幅地静静欣赏
着,用心捕捉美感,体会作者的用意,宛如身临其境。

秋日长城拍得气势万千,令人心潮激荡,漓江烟雨也百看不厌,沉浸在那份
宁静柔美里。

我站在一幅玫瑰前时,彷彿有清晨的雾若有若无,玫瑰们顶着露珠,特别清
新娇美,红艳欲滴,欣欣然,充满灵性,生机勃发,真是生命的颂歌。不由得觉
得自己沐浴着晨曦,心中的郁闷有些释然。

站了很久,直到有某种第六感让我不经意地往旁边转过视线。恍恍惚惚接触
到的是一双黑亮深沉的女人的眼睛。好深邃的眼睛!我的心沉沉地跳了一下,人
不禁呆住,然后周围的一切似乎在这一瞬静止了。打破这静止的是一个惊喜的声
音:“子昊!我想死你了!‘钟如萍深深地把我拥在怀里。

钟如萍在我的眼里,真的是很特别,很风情,她看似端庄优雅,但心里又奔
放不羁,骨子里又很有自己的分寸感,有所为,有所不为,实际上就是典型的现
代女性的性格。而且更难得的是,她冰雪聪明,反应机敏,暗露锋芒却又点到为
止,总不忘给人留有一定的余地和台阶。

拥着她,我顿然感到一阵温暖,这时她的形象又变了另外一种,她高兴得像
个在我面前撒欢的小妹妹。

‘有的人喜欢我却不懂得欣赏我,有的人欣赏我却不真正理解我,有的人可
能既不懂得欣赏我也不理解我,而有的人却既理解我又欣赏我还特别喜欢我。子
昊,但愿你是最后一种哦!’她在我的怀里叨念着。

天!我晕!简直被她的绕口令给绕晕了!

‘今晚住这儿吧,嗯?’她停顿了一会接着说。

‘那哪行?’我尴尬地把她推开,走到沙发附近,想打开电视看。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也过来坐在我的身边,说:“你是我在这儿接待的第三
个男人。‘

‘啊?’我惊诧,盯着她看。

‘惊讶吧?’钟如萍向我诡异的一笑。

‘谁是第一个?’

‘你还记得上次去新加坡的那个黄总吧?现在这世道,你要想在公司里混得
好,就得有靠山,黄总年轻有为,将来英子的爸一退,他就接班。’

‘你现在变得也这么世故?’

‘这都是社会给逼的。’

‘那第二个?’

‘李军。’钟如萍一脸若无其事的神情。

‘李军?’我是真的惊讶了。

‘你别往那种事上去想,我知道李军对我不怀好意,但我不会让他得逞。你
别看他傻大黑粗,他可阴着呢!’

‘就他?’我对李军真的是不屑一顾。

‘当然,论条件,他跟你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他老爹厉害。现在进了市里,
英子的爸都得敬他三分。再说,李军这人正事不灵,但歪门邪道忒邪性。我看你
玩不过他,别看他对你羡慕不已,骨子里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

‘你怎么知道?’我感到一阵困惑。

‘他把你们三个人的事全告诉我了,而且还告诉我说他在新加坡给你找了两
妞。还问我进展情况。’

‘你怎么说?’

‘我什么也没说,我当时已经看出他的心计。’

我陡然感到一阵晕眩。原来他是处心积虑。我没再说话,坐在沙发上抽烟。

感到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我眼睛盯着闪动的屏幕。我不想再碰她。

‘子昊,我知道,我是一个已婚的女人,认识你的确是一个意外。但忘记你
真的好难,有时候差不多忘了,可往往又会因一点小事情感触而想起你来。当初
我以为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不是很大,我应该可以很快忘了你的,可是错了,分开
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你,我错了。前段时间我曾想借助网上来忘了,想找一
个情人来忘了你,但很难,与我聊天的每一个人的好与坏我都会与你相比较,一
比之下当然是没有下文啦。借助别人来忘了你,这方法可行吗?’

‘肖亚东是个不错的男人,你不应该不理人家。’我说。

‘你不要提他,其实我能轻易和你上床,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要报复,报
复肖亚东,报复英子。’

‘他们没有那回事儿,你可能错怪他们了。’

‘我没有,是你被他们骗了。’

我在钟如萍面前,我总是感到她的智慧要大大的超过于我。

她依旧脸带笑容的靠进我的怀里,我推开她,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委屈。

她依旧笑着,拉我的手,放在她的唇上,我灼伤似的摔开她,叫着:“我就
要结婚了!‘

她像个受伤的孩子,怯怯地看着我。似乎疼痛汹涌而来,我感到愧疚。我低
声的对她说:“平儿,我的平儿。其实我比你更痛。‘

她看起来就像是赌气似的,她伸手环抱着我的腰。她的脸颊紧紧的贴在我的
耳边,‘子昊,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打胎了。’她说。

我吃了一惊。我扭头看她,感到自己的手颤抖了一下。那烟灰倏的坠落了。

‘有了,你?’我问。

‘现在没有了。’她说。

我感觉自己发冷。我看着前面的镜子。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一样滑润的皮
肤,在灯光下显得温暖而暧昧。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感觉自己的身体是空的。

空荡荡的空。

我踌躇了半天,又问:“是谁的?‘

钟如萍停顿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了的冲我笑了一下。这一笑,
叫我困惑而焦虑。

她没有回答我,又把脸颊靠在我头上,说:“而且还是个儿子,真可惜。‘

我突然感到心里像有针在刺的疼痛,我眼睛潮润了。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
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

她也走了过来,她环绕住我的脖子,她垫起脚去吻我的脸颊,我发现她却忽
然有了少女般的羞涩。她抱着我,慢慢的说:

‘子昊,其实,我真的不在乎这些。我想要的,只是你现在抱紧我,给我你
最热烈的亲吻。用你的温情用你的力量融化我。在你怀里的那一刻,我生平第一
次有了眩晕的感觉。我真的渴望时间能为我们停留。你的吻是那么的坚强有力,
一点也不像你温柔的外表,我喜欢。’

她又把我的手拉上来,紧紧的握着,说:“你把我的手握住的时候,我就舍
不得松开。我的手安静的、完全的被你那双我最喜欢的手所包容,不留一点点缝
隙。这种被人宠幸被人像小女人一样对待的感觉真好。在别人那里,我没有这种
感觉。‘

于是,我紧紧地握她的手,似乎我在向她道歉,向她表示自责。是我给她带
来了这么多的痛苦。我彷彿看到她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床上,忍受着疼痛,取掉了
有我们两人血液的小生命。

‘子昊,你知道吗?我刚从新加坡回来后的那无数个夜晚,我都在失眠,都
在想念着你的怀抱你的吻,想念着你的身体你的温柔。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

钟如萍几乎是哽咽着说:“真想在你的怀里,静静的老去。没有昨天,没有
明天,也没有未来。‘

我的鼻子忽然很酸,我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子昊,难道我真的会爱上你吗?我真舍不得你走,我真的好想让你陪我度
过这个寂寞的夜晚。可是……我知道你是不会的。’

她那如泣如诉的话语让我感动,她的脸红了起来,那样的娇媚动人。感动和
爱意全涌上来,再也忍不住了,我情不自禁的把她抱进卧室,放到了床上。我把
头埋进她的长发里,疯狂的亲吻她。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脱去她的衣服,完全一丝不挂地呈现在我
的面前。凹凸有致,曲线分明,性感妩媚,她的风骚和激情更鼓励了我的欲望,
将头深深的埋进她的胸间,我的双手,脸颊,嘴唇,舌尖贪婪而疯狂地在她那丰
腴高挺的乳房上游动,她呻吟着。当我进入了她的身体,她的臀部激烈地扭动,
而且把我抱得喘不过气来。一阵阵的狂风暴雨似的狂潮之后,我们瘫倒在床上。

我不能不承认:钟如萍对我来说,是激情,是欲望,是诱惑,是欢愉,是一
个让自己燃烧的女人,是不可抵抗的魅力。

这是一种痴情的浪漫。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情怀。这是与心
爱的人同生共死的心愿。这是为心爱的人死而无悔。‘你是我此生最爱。’这是
人世间多少痴迷的男女都会有的一种浪漫。

曾经看到有个网友在网上这样写到:做爱,做得忘了时间,做得忘了工作,
做得忘了地域,做得甚至忘了我们是人类。我们换个姿势,把器官结合,咬噬着
相互的身体,吸吮着相互的液体,没有比这样更再接近原始的方式了。

假如我注定只能留给你一样东西,那么我只把我的身体留给你,我想不出来
还有什么可以比身体更能贴近生命本能、爱情本性的东西了。

这一天,我们就这样在床上无休止的纵情欲海,高潮连连。忘记了外面的世
界,忘记了时间。似乎窗外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我们迷醉在性爱的滋美和欢愉中。看着自己粗壮坚硬的阴茎在钟如萍的黑森
林中飞舞,她的淫穴被抽动得唇肉翻飞,一阵阵持续的痉挛,她的心神激动得不
得了。

钟如萍两手用力的搂紧我的身体,阴部往上紧顶着阴茎的根部,子宫里喷出
一股股热烫的阴精,荒置已久的肉欲终于获得解放。

‘铃!铃!铃!’紧要关头外面的门铃响起,同一时间我把一股股的精液噗
噗噗的射入钟如萍的阴道深处。

‘这会是谁呀?’无数次的高潮过后,她酣畅的舒展娇躯,神智慢慢恢复过
来。

‘我去看看。’钟如萍从我的身下爬起来,穿上一件睡袍,关上屋门,走了
出去。我躺在床上屏息静听。

‘谁?’钟如萍的声音。

没有回应,很静。开门的声音,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李军啊,干嘛呀?’还是钟如萍的声音。

停顿了一会儿,‘找人!’李军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们不能进去!’钟如萍喊了起来。

‘砰’,屋门开了。

‘英子!’我一下子惊呆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我身上的被子被掀掉了。

她挥起手,‘啪’一个大耳光抽过来,打在我的脸上,然后又是一个。她疯
了似地抓我挠我,我身上全是血印了。她喘着气,面部扭曲。她骂着,王八蛋,
畜生,她咒我不得好死。

‘你们这对狗男女!’英子又冲过去,一把揪住钟如萍的头发,又拉又搡,
‘你这个婊子。’她嘴里骂个不停。

我在一片恐慌中,穿上了裤子。我看到李军在一旁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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